那一天,暗無天日。他遭遇了一個男人一生中最為慘烈的“滑鐵盧”:公司破產,夫妻反目,愛子離散。
傷痛,刻骨銘心,無以復加。似乎空氣中也彌漫著大朵大多繁盛的憂傷。
絕望,如春草一般,在心靈之曠野中瘋狂蔓延,蓬蓬勃勃地生長。
他走著,漫無目的。也許,只是為了逃離。
突然,前面出現了一條明如玻璃的帶子——河!他的眼睛驟然一亮,很快就濕潤了。
冥冥之中,似乎有什麼神秘的力量召喚著他。原來,信步而行,不知不覺間,他回到了小時候生活的地方。
童年生活雋永得就像一幅明麗的畫,一直懸掛在記憶的門楣上,清晰鮮豔,永不褪色:大河奔湧。岸邊,爹娘在田間勞作,彎腰弓身,永不知疲倦。他戴一頂破草帽,在草叢中穿梭,逮螞蚱,捉蝴蝶;在花海中徜徉,采一把繽紛的野花。困了,就枕著濃郁的花香和大河的歌聲入夢,甜蜜,酣暢。
而今,爹娘就長眠在岸邊的大樹下,再也不用承受種種生之苦、活之難。勞作的艱辛、貧窮的困擾、疾病的折磨,也都化作悠悠白云,飄向天邊。
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?奮鬥過,輝煌過,有過掙扎,也曾迷茫,最終一無所有,兩手空空,就像赤裸裸,最初來到這個世界一樣。他眉頭輕蹙,一聲長歎。
不如歸去!回到爹娘身邊,靜臥在他們的腳下,守護他們,日日夜夜;陪伴他們,月月年年。凡俗塵世間的恩恩怨怨,是是非非,紛紛擾擾,奈得我何?
想到這裡,他的神色不再悲戚,眉目之間竟暗藏了些許小歡喜。似乎去赴一個遠年的愛之約會,他整整衣衫,向河中心走去,一步,又一步……
突然,胳膊被什麼東西牢牢鉗住了。回頭,原來是岸邊垂釣的老者,老人的手如同鉗子,他雖用力掙扎,終究動彈不得。
像一頭不甘被馴服的倔強驢子,在老人的牽制下,他踉踉蹌蹌被拖回岸上。
無言,長久地沉默。
“小夥子,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。”老人喘息了片刻,率先打破了沉默,他指著岸邊高低錯雜的樹,“你看那些樹,一棵小樹要長成參天之木,要經歷多少狂風的摧折,要遭受多少暴雨的沖刷。可每次狂風暴雨之後,沒有一棵彎身伏地,奄奄枯萎。相反,它們都努力挺直腰身,頑強地生長,把根紮得更深。因為它們的心中有堅定的信念:太陽會重新升起,總有一片晴天等著我。”
老人頓了頓,接著說:“人猶樹也。一切的困難挫折都是暫時的,就像云霧無法長久遮蔽太陽的光輝。挺過去,柳暗花明必將到來,總有一片晴天等著你。”
順著老人的目光,他看見岸邊葳蕤生長的那些樹。棵棵精神抖擻,迎風而立,生機勃發,綠意蔥蘢。陽光灑在樹葉上,是一個個迷離的光點,一閃一閃,似乎上面有無數個小精靈在歡笑,在雀躍,它們在熱烈地吟唱著生之歡歌,甜甜蜜蜜地分享著彼此的生之歡欣。
瞬間,一如眼前奔流的大河,羞愧漫上心頭,潮水般洶湧。他祭拜完爹娘,心中已是云淡風輕,海闊天空。他收拾行囊,遠走他鄉。
幾年後,他的公司重新開張,有著上億資產。各大媒體的記者趨之若鶩,他總要說起這段往事,說起那位睿智的老者,說起老人的那句富有哲理的話。
他經常說:“沒有一個人的成長是一帆風順的。坎坷和磨難都是成功路上的障礙,生命之舟沖過激流險灘,前面必將是坦途浩蕩,風光無限。過往雖留有傷痛,但傷痛終會被時間帶走。記住:陽光總在風雨後,總有一片晴天等著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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